春桃眨眼，应：“好。”可，她没信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春桃听着，双臂紧环绕他脖颈，眼微垂，随口了声：“嗯。”说罢，她凝望窗外，仿佛能及到庭院中那片晴空、阶上的柳影与馥郁的庭花，似置在昔日的朱门绣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春桃没有闪躲，“郎君，以后，真只有我一人么？”嘴上这么问，心里却在想：春情散的作用不过如此。他若真心喜欢自己，为何这礼办得如此简朴，像随意应付。

        抬便可望见，却不可及。

        白昼，春桃陪在裴知春侧，尽雅致之事：烧香、点茶、挂画、插花。偶尔，晴空太烈。她便和刘嬷嬷一起将豆蔻连梢煎水，文火煮着，等水烧得咕咕噜噜的，再倒入瓷碗里。待放凉了些，成了碗教人消夏的酸梅汤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夜从尸山血海中爬出，一路辗转，再投奔族亲，最后被卖入裴府――她便再不信任何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裴知春回：“嗯，今生唯你一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灵叙？”裴知春见她沉默，手指插入她发，拨弄她发丝，安：“和我讲讲你过去的事，好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春桃没答，只是默默伏在他的肩膀上，竭力忍住盈盈的泪。裴知春见状，柔声唤她：“灵叙，不急，你不用说。”说罢，他拿起桌上的瓷盏，浅啜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春桃朝他笑了下，心中却忍不住自嘲：反正她就随口问问，图个心安。她是他的妾，终究无望抬为正妻。眼下，他的疾在，官宦姑娘们定然不会愿意嫁给他。可若哪日，有位倒霉的姑娘成了他的正妻，恐怕她的日子会更加艰难。毕竟，妾与婢，何异？不过是件玩物，任人摆布。更可悲的是，自己从未有过选择的余地。

        以为她向他撒，裴知春住她的下巴，吻上她的眉眼，鼻尖，最后滞留在角。

        忽然，他听她唤：“郎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寂悄的夜，是烧断的线香，悄无声息地燃尽、消逝，连缕青烟也不曾留下。转瞬，天色瞳朦，回到雪亮的夏，日燎燎的烧，腾起青烟缕缕，晒得庭院里的梧桐郁郁蒸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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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感受到她往他怀里蹭动，好似条柔无骨的蛇，裴知春犹豫地说：“可惜，城破之日，许公被金人掳走，为保全名节……”选择自戕。

        中秋将至。

        不久，桌旁的酸梅汤见底，苦夏褪去，迎来秋的凉意。秋黄浸染天幕，转眼白昼降息，天边的月渐渐盈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话语暂顿，似在消化一些沉甸甸的往事，炯炯的黑瞳黯淡下去：“金军南侵前夕，先皇曾下令不准妄言边事。而后，宗望大军攻陷相州，我军竟落荒而逃。金军在五天内安然渡河，真是可笑！此前，先皇封锁边关之事，然边关之事战败，外加金人要求索地，引得江南学四起，我亦曾参与其中，险些被卷入牢狱。幸得许公上谏，要求先皇归放那些学子，私下又暗中保全我，我才得以幸免牢狱之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瓷碗轻放至他侧，裴知春搂春桃入怀，缓缓开口：“我曾有过一位得了几面之缘的恩师，名许明安，布衣出，翰林院学士。许公文采斐然，傲骨铮铮，深得圣上遇。”

向她的额，温声：“乖姑娘。”春桃没回话，脸白惨惨的，将下巴搁在他肩上，恹恹地依偎在他怀里，静静听着他错乱的呼。

        下一瞬，裴知春却听她趴在他膛，闷闷地说：“一切都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过，听闻他与夫人鹣鲽情深，膝下有一子一女，也不知他们如今安在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要信我。”裴知春见春桃闷闷不乐，轻拍她脊背：“就像我信你这般。”譬如从前她和知远的事，他知晓，但从不过问。

        -

        “过去了。”春桃再次强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