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完全放松了,将子陷进车座,耳边是风的呼啸,她听见母亲小心翼翼地问她:
她们刚杀死了一位军官。
“你说什么?”
沈知墨匆匆拭干眼泪,凝在脸上的泪痕牵连肤刮起轻微刺痛。
现金、船票、证件、几张大额的存折与支票,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兑出,她一并进箱子,衣服捡了几件真材实料的制品,现下不似以往,任它锦罗绸缎,过了时也一文不值,她又拉开卧室的床柜,将方语平日记事的本子、二人仅有的一张合照通通丢进箱子,膝盖压到箱盖上,一气拉上拉链。
转过街角,就看不见自己的房子了,只见深红的尖屋,再一个拐弯,连屋也消失在视野里,沈知墨这才觉出一点亡之感。
“我……收拾些东西。”
她来不及挨个与她们贴面,不听到什么都是点,点完,眼睛又落回方语上。
你又怎么知,我没有跟菩萨求过愿?
“快,我们去接小语。”她促思于。
她摇,指尖抚过枕在箱上的方语的发,怕睡得不舒服,又用手托起方语的颈子。
“要快。”
也没想就拒绝了。
“恩。”
“你不信勒些的嘛?”
她也出轻松的神色,思于趴在车旁将方语的衣角掖了又掖,十分不舍了:
“坏婆娘,照顾好阿语和妹妹,我……长大点再来看你们。”
她不理母亲,沈春兰一面讪笑一面跟到她们后,手好端端揣在袖子里,没有帮忙的意思。
一物换一物,即使神明,也没有东西能凭空索要。
“你为什么……”
车夫放下车把,讨好地招呼她们上车,她低扫了一眼自己亮得反光的黑鞋,随着衣裙摆动,像电影女郎走路的特写。
“墨……”
“他们出去了,小于儿,去抱妹妹,再帮你沈姐姐一起扶阿语下楼。”又对沈知墨:“火车站附近有我们的人,他们会在那里接应你们,不用担心,他们认得出你,你只要能到车站,往后再想办法。”
“妈,你跟菩萨求了什么?”
“晓得了!晓得了!”
“小语。”她轻轻唤了一声,方语人没动,唯耳朵动了一下,耳下连着泛红的脖颈,显得很脆弱。
“没什么。”
“不就是发财、健康、平安……突然问这个啥子?”
她俯贴近,方语又叫了一声,在听清以后,沈知墨平静地直起腰命令车夫出发,思于跟在车后追了几步,想起更要紧的事,一脑又跑回院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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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幺儿,你啥子意思?”
“快点走了!”沈春兰倒紧张得不得了,神经质地左右晃子,一双手揣不住,干脆接过孙女搂着,沈知墨得以让方语完全靠进怀里。
她对母亲微笑:
“幺儿!啷个回事哟!”
难怪……
“好好的,小沈。”
不像逃难,倒像富家小姐要赶去参加一场野餐。
一开门,沈春兰早就在后院等着了。
就在方语求愿的那天夜里,她也正在阳台上俯瞰一切。
她还是不答,沈春兰自顾到街上去拦车,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时世还有车夫,街上连可以下脚的地方都没几,看见车夫脏得反光的褂子,她又有点明白了。
季曼笙回两步巴住栏杆朝楼下望了一眼,扭对思于:
她尽可能将更多衣服挎到上,光是大衣就套了三件,裹得十分臃,推门出去,半截住抱听雨的思于,将女儿安置到臂弯。
“还不快走?”季曼笙打断她的提问,蹒跚向楼梯走去,临到下楼,又回嘱咐了一句:“把眼泪干净,都不像表姐了。”
“幺儿,我去喊车。”
远方传来炮声,春末的暮色降临了。后院外边墙角蹲了一排难民,怯生生地打量着她们,肩上的重量愈发沉重,她生冷地回盯过去,直到难民们将颈子缩回并不保的破布衫里才肯罢休。
“幺儿……票是不是不够?”
她想她已经好了交换的准备。
思于蹿到前方开路,两人合力扶起半昏半醒的方语,心里虽慌,下楼的脚步却不敢太大,姨太们分出两个过来帮忙。